钱穆白死的那天,我在监狱里收到一封信。
信封上没有署名,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报纸,日期是2007年3月15日。
头版头条:《红星集团董事长钱穆白因心脏病突发,在法国尼斯离世,终年43岁。》
照片里的他穿着手工西装,站在游艇上,身边是金发碧眼的妻子和一双混血儿女。
而我,秦夏,41岁,在女子监狱服刑第15年。
狱友们说我疯了,每天对着那张报纸傻笑。
可她们不知道,我笑的是——终于,终于死了。
1992年春天,钱穆白从英国回来的第一天,在厂门口遇到了我。
那时候我24岁,刚从财务科下班,抱着一摞账本往宿舍走。
"秦夏?真的是你?"
他穿着笔挺的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眼镜后面是惊喜的眼神。
那一刻,我以为是命运的眷顾。
我们是大学同学,他学的是机械工程,我学的是会计。大四那年他出国留学,临走前在火车站拉着我的手说:"等我回来。"
我等了两年。
"穆白...你回来了。"我红了脸,账本差点掉在地上。
"回来接我爸的班。"他笑着接过我手里的账本,"晚上有空吗?我想请你吃饭。"
那顿饭吃到很晚。
他说国外很孤独,说经常想起大学时光,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。
三个月后,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。
那时候厂里正在进行改革,钱厂长把钱穆白安排进了厂办当副主任。
钱穆白经常来财务科找我,带国外的巧克力,说些洋气的笑话。
姐妹们都羡慕我,说我找了个金龟婿。
1993年春节前,钱穆白突然变得神神秘秘。
"夏夏,我在外面看到一个好项目,需要启动资金。"
"什么项目?"
"一个朋友在深圳办厂,差300万就能启动,他答应给我两成干股。到时候一年至少分红100万。"
我当时没多想:"那你跟伯父说啊,厂里不是有闲置资金吗?"
他摇头:"我爸是老派作风,觉得公私要分明。再说了,这笔钱我想挂在你我名下,以后咱们结婚了,也算是共同财产。"
"可是...300万,我哪有那么多钱?"
"账上有啊。"他低声说,"你是财务科的,年底结算,做几笔往来账,神不知鬼不觉。等分红了,再把钱补回去,谁也发现不了。"
我吓了一跳:"这...这是贪污!"
"什么贪污?"他握住我的手,"这叫借用,我们又不是不还。夏夏,你不信我吗?"
我看着他的眼睛,那里面有我以为的真诚。
最后,我答应了。
1993年2月,我利用职务之便,通过虚构采购合同、伪造发票的方式,分三次从厂里账户转走了320万。
钱穆白说多出来的20万是给我的辛苦费。
他把钱取出来后,带我去商场买了一条金项链。
"等项目成了,我就娶你。"他说。
1993年5月,厂里审计。
我连夜去找钱穆白,敲了一夜的门,没人应。
第二天,厂里来了公安。
我被戴上手铐的时候,钱厂长坐在办公室里,看都不看我一眼。
审讯室里,我才知道,钱穆白在案发前三天已经出国了。
"他去哪了?"我问。
"法国。"警察说,"在你转账的同时,他已经办好了移民手续。"
我被判了15年。
父母在我入狱第三年相继去世,临终前都没来看我。
于笑因为是我闺蜜,也被牵连审查,虽然证明清白,但被厂里开除了。她带着女儿回了农村老家,第五年冬天,在老房子里烧炭自杀了。
我在狱中听到这个消息,整整三天没吃饭。
15年后,我刑满释放。
回到厂区,已经是一片废墟。红星机械厂在2000年破产,厂房被拆,工人们各自散去。
我在废墟上站了三天。
第三天晚上,我收到那封信。
看到钱穆白死了,我笑着从废墟边的楼顶跳了下去。
风在耳边呼啸。
我想,这样也好,终于解脱了。
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——
入狱的那天,父亲背对着我的背影。
母亲去世前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,里面只有一句话:"夏夏,妈恨你。"
于笑最后一次来探监,她哭着说:"夏夏,我女儿问我,你是不是坏人。"
还有钱穆白,那个说要娶我的男人,带着金发妻子和混血儿女,站在游艇上笑得那么灿烂。
我闭上了眼睛。
"秦夏!秦夏!你睡着了?"
有人在摇我。
我猛地睁开眼,发现自己坐在办公桌前,手里还拿着笔。
"开会了!财务科所有人去三楼会议室!"是同事刘姐。
我茫然地看着四周——这是财务科的办公室?
墙上的挂历显示:1992年3月16日。
桌上的台历也是这个日期。
我的手开始颤抖。
这一天,是钱穆白回国报到的第一天。
我...重生了?
"秦夏,你发什么呆?走啊!"刘姐催促。
我机械地站起来,跟着大家去会议室。
推开门的瞬间,我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钱厂长,还有他身边那个穿着西装、戴着眼镜的年轻人。
钱穆白。
他的目光扫过来,在看到我的瞬间,露出惊喜的表情。
我的手指收紧,指甲嵌进掌心。
二十年。
我用二十年的血泪,换来了这次重来的机会。
钱穆白,这一次,我绝不会再上当。
更新时间:2025-10-03 10:18:42